绵白糖一点都不甜 

我的好小狗榆井秋彦(禁主角嬷)

【陆海】春事了

深情王璐璐遇见妖王海云帆

这飞升之路幸得有你作伴
 不算孤独

1w 字
 私设预警

0.0 

我有心魔不可渡。 


1.0 

“大明国东道府武侯县东北角狗耳山王家村出了个九州第一伟人。”

“听说年纪轻轻化了神,是世上难遇的空灵根,最接近真仙的存在。” 

“人家姓王名陆,灵剑派五长老底下的首席弟子,性格比起他师傅有过之而无不及,叫那灵剑派掌门长老头疼的不行。” 

“是么,可是听说,那王陆化神早就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何以至此还没有飞升?” 

“谁知道呢?可能缘分未到吧。修仙,修仙,不就是最讲缘分吗?” 


正午,山下的客栈人声鼎沸,凡人之间,最不缺的就是对修仙的向往,闲谈之中,必要掺上两句,言及修仙论道,好像修行一事全在自己把握,唾手之间便可对天道指点一二。 

海云帆坐在一张方凳上,边听些家长里短,边给对面那个打着传音符差点和自己师傅当众撕逼的王陆扇风。他手上是一把云翠竹扇,黑金石作骨钉,题的博雅方正的字,不过可惜,这么千金之物,轮到他手上也只有给人扇风的命。 

“别扇了,”刚刚从师傅那坑回自己一个月补贴心情很好的王陆,桃花眼里情深许许,他脉脉地望向海云帆——手上的扇子,“你可是九天玄雷特地给我留下的幻象,能扇出什么风?” 

海云帆微微一笑,手里的扇子化成青烟,“也幸好我只是一个残像,不然怕是整副身家也要给王兄诓去吧。” 

王陆不置可否,耸了耸肩,“我家小海这么温柔,我怎么会舍得呢,肯定会给你留条底裤的。”暧昧的尾音还绕了个圈圈。 


海云帆喝茶的手一顿。 

有那么一个片段在他灵识里碎开。 

灵溪镇的少年勾着他的肩,言语间的热气扑上他的脸颊,他泛红了脸,一愣就错过辩驳的最好时机。 

“放心啦,小海,你这么温柔,我也会温柔对你的。” 

那个少年这样说,就好像情郎对着无理取闹的心上人,特意放软了声音哄着。 

海云帆语塞,他其实想要说,王兄,我并非你看上去如此软弱,也不用你这般哄我。 

这世间千奇百怪,过去待他亲厚疼爱的大哥可以头也不回地囚禁他,折磨他,而狡猾奸诈的王兄前头刚坑他做仆人后头就可以在下一秒抱住他,一边委委屈屈地说我疼,一边又张扬肆意地笑着,“哥哥送你上青云。” 


“回神了,小海。”王陆敲了敲他前面的桌子,“我知道你对我情根深种,也不至于感动的说不出话来吧。” 

海云帆忍住了变出扇子打他头的冲动。 

“王兄可有忆起什么事吗?” 


唉,自他醒后也有一百年了,这幻象的演技还是毫无半点长进。 


王陆内心叹了口气,似笑非笑地挑起眉梢,“这九天玄雷威力大的很,一把把我脑子劈了个空。不过因祸得福,托它把我劈上了化神,这才能见的到你,不是吗?” 

这是用他原来哄他的说辞堵他。 

真是不那么温柔的王兄啊。 

海云帆闷闷地点点头。 

“不过,”王陆话锋一转,“我听闻九天玄雷是当年我与妖王旷世一战引来 的,你既然是它赐下的,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吗?” 

海云帆摇摇头,“你伤愈醒后见我的第一面,我就已经说了,因你即将飞升,所以我才会出现。我是天道留下来助你飞升的幻象,孕育在你的灵识内,对当年的事确实一无所知。” 

王陆轻轻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眼里似水的深情结成了冰棱,“说的也是,你不过一个幻象,又不是什么金手指,指望你确实没什么用。” 

他说完话,并没有去看对方受伤的脸色,兀自去了客栈二楼。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王陆在床上翻来覆去。 

他之前昏睡了小百年。 

百年间,混乱的记忆扭曲成一场场梦境,叫嚣着撕碎他,很多人的声音杂在一起,愤怒的,哀伤的,尖锐的,成了无尽的风暴,最后汇成一把伤人的刀。 

他被人一刀穿心,来者在他耳边嘶吼,要他坠落无边地狱,永世不能再起。 

“你怎么还不去死?” 

他突然睁开了眼。 

床边守着他的弟子是个冒冒失失的新人,还没听他说上一句话,扭头就兴奋地跑出门,背影一溜烟地消失了,然而声音却留了下来,“王陆师兄醒过来了!” 

他艰难地支起身,茫然地环顾四周。 

窗边悄无声息地立着一个身形淡薄的少年,淡的好像下一秒便要溶进无相峰无边的日色。似乎是听到那个弟子的喊声,修长秀气的少年侧过头,平静地看着直起身子的王陆,又伸手向他行了个礼,柔和的嗓音在他心际回响,“初次见面,在下海云帆,前云泰国人士。” 

他心头一恸,只听见脚步声嘈杂,众多人声一齐涌了过来,然而那个跑出去传消息的师弟声音最为鲜明。 

那个师弟看着他,大着胆子问。 

“师兄,你为什么要哭。” 


泪水无知无觉,王陆抬手去擦,心却是一片空寂。他抬头越过众人,而海云帆立在窗边,神色平静,隔着人潮与他遥相而望。 


自那之后,他发现没有人能看得到海云帆。 

其实海云帆也早告诉过他,九天玄雷的幻象是只有如他一般逼近真仙之人才可窥视的存在,但他不信他。 

他谁也不信。 

狡诈奸猾的王陆虽然丢掉了所有的记忆,还被劈成了精神分裂,但该皮的地方还是一样的皮。 

化神期的他无法无天,今天去盛京仙门砍人,明天上南极仙门摘花,后天跑到万法仙门看什么摩天轮? 

你怎么不去军皇山享受一下一百零八杖光牢的威力。 

王舞一边面对找上门来投诉的各派掌门,一边心里腹诽。 

作为他师傅的五长老,第一千零八次感叹自己当年没事为什么要把他救下来,就该在他要送死的时候给他敲锣打鼓抬花轿,高声歌唱,“王陆王陆放心死,师傅和你永相随。”庆祝世间少一个祸害,毕竟祸害有我一个就够了。她美滋滋地想。 

才被她在心里扎完针的孽徒无知五觉地找上门来,开口就向她要几千灵石。 

“你要上天啊,你这个化神,还不如去抢我们灵剑派的藏宝阁,到时候我们五五分,赚个锅满瓢盆。”王舞一把排开他摸向钱袋的手。 

“师傅,”王陆拽上她的衣角,低着头蹭她,声音绵绵糊糊的,“我都化神期了,还只能领真传弟子的补贴,这不是向你要点零花钱吗?” 

“你是嫌弃在这儿干没前途吗?来来,给你指条明路,”王舞拉过王陆,手她的前方,眼神坚定,“下山后左拐直走右拐有个心想事成湖,往下一跳,什么都有了,记得下去后帮你师傅也许愿许愿多挣点钱。” 

“去吧,骚年。” 

“师傅,你指成左边了。” 

“诶呀,这点小事不要在意啦,你行李我都收拾好了,”王舞把一个破包袱扔进王陆的怀里,“今天就启程,这可是独属于你的飞升考试,不成真仙千万不要回来见我哟!” 

然后一脚把她的真传弟子踹了出去。 

这下也算是给那其他仙门一个交代吧。 


王舞喝了一口酒。 

小陆儿,自己闯下的祸自己承担,你既然那么想要知道真相,不惜擅闯其他几派,不如亲自下山去寻找自己的往事吧。 

毕竟真仙的劫,不是我们可以插手的。 


门外的王陆收了嬉皮笑脸,他神色淡漠,打开包袱,清点了一下衣物。 

“你故意去惹其他仙门,就是为了要下山吧。”目睹全过程的海云帆幽幽地说。 

“小海真不愧是我的蓝颜知己啊。”王陆头也不抬,用着甜甜腻腻的嗓音称赞到。 

自他醒转,灵剑派上下都忌他惮他,更是对那场天地浩劫讳莫如深。他挑了其他门派,硬上藏书阁,翻遍所有典籍,仍未有只言片语提及。 

况且,他化神已久,再留下来也于修行无益。 

“小海呀,接下来,你就要和我一起受苦了。” 

“不过你愿不愿意,都得和我绑在一起了,不是吗?” 

王陆挑衅地冲他抛了个媚眼。 

海云帆走上前,他低王陆一个头,于是只能抬头仰望他。 

他轻声说,“是呀,王兄,我愿不愿意都是和你一起的,所以,不用再试探我了。” 

“王兄,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穷的要死的王陆带着一个不会累的拖油瓶海云帆走上了去人间历练的道路。 

幸好海云帆根本不需要另开一个房间。 

王陆大大方方地在他面前更衣沐浴,见他一脸羞红,觉得新奇,忍不住打趣,“你可是我的幻象,怎么样也是与我水乳交融,这么害羞,以后同吃同住,同睡,你怎么办呢?” 

“论脸皮之厚,”海云帆没好气地踢了一脚浴盆,力道过大,一不小心整个人直直地穿了过去。 

王陆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胸,却见海云帆耳垂鲜艳欲滴,整个人背对着他,羞的哆哆嗦嗦,全靠一股气强撑着把话说完,“在下望尘莫及。” 

呵,男人们啊,都是大猪蹄子。 


2.0 

挣不够路费的王陆在走到云城的时候接了一个活儿。 

驱妖的。 

大户人家的小姐爱上了一只狼妖,迷的死去活来,那狼妖威胁了一家子人,准备今晚把小姐给娶了。 

为钱财可以说弯就弯的王·化神·陆带着十二万分的嫌弃,穿上了女娇娥的嫁衣,红盖头一披,进了房里。 

他在自己的灵识里百无聊赖,强拉海云帆喝酒,却见海云帆看着他的脸,咳嗽了好几声。 

他心觉不对,一低头发现灵识里的自己竟然还是一袭嫁衣。 

“对不住了,王兄,因为我现在想到的是这样的你。” 

笑得无法自拔的海云帆颤颤巍巍地道了个歉。 

王陆倒是不以为意。 

“道什么歉呀,小郎君,莫不是迷上我这倾国倾城姿,要与我一夜春风好快活?” 

仗着可以在自己灵识里胡作非为的王陆,风情万种,扭腰摆胯,把人逼得到了不知道谁想出来的床上一隅。 

他强硬地把海云帆挣扎的手用红盖头缚了起来,跨坐上去,又伸手攥住海云帆的下巴,整个人凑了上去。 

唇间相对,近在咫尺。 

“好玩吗?小郎君?” 

“你是个不稳定的因素,连我的灵识你都可以操控。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我飞升的助力还是阻碍,但是我提醒你,我要走的路,你最好不要妨碍我。” 

“我与一个人有约,佛挡杀佛,神挡杀神。” 


他用手指缓缓地划过海云帆的鼻梁,继而粗暴地揉弄酒液沾染过的唇瓣。 

手指上的茧磨得海云帆唇间红艳,整个人失了力气,瘫软在床上。 

王陆从高处俯视他躲闪着的脸。 

好熟悉。 

他想。 

剧烈的头痛炸开。 

他低头吻上压在身底的人。 

透过海云帆震惊的眼神,他看到千万烟火,而硝烟尽头,有一个人满身血污,只有一双眼睛澄澈明亮,与他四目相对,他听不见那个人的声音,只看到他口型慢慢变化,那个人最后笑了起来。 

“我在终点等你。” 

他怀里的温度被风吹散。 

海云帆一个劲地向后躲,又用脚踢他。 

他不知道王陆受了什么刺激,熟悉的气味逼得他在挣扎间落泪。 

王陆却放缓了攻势,温柔地亲了亲他的脖颈,细细吻了过去。 

唇齿缠绕的苦涩,苦的他心头大恸。 

他与王陆的前尘旧忆不由分说地涌上心头。 

他想起那个人在桃花林下半真半假的调侃,“是啊,你长得是挺美的。” 

想起那个人放下的斩钉截铁的誓言,“我会带你踏平军皇山。” 

最后是那个人立在他身前,把他死死护在身后,举剑问天,“我要他生。” 

就这一次,他想。 

我就爱这一次。 


浓重的妖气袭来,王陆从灵识里退出。红盖头被人掀开瞬间,他化出坤山剑,一剑逼上来者颈项。 

那狼妖却是大惊失色,直直跪下,“王兄,我是柴齐啊!” 

王陆知道自己撩天撩地,不曾想还会撩到一只男妖的身上,不禁感叹以前自己也太重口味了吧。 

要撩最起码也得是海云帆那样的。 

他被人坏了好事,极其暴躁,正想一刀结果了对面那只妖,只听见那妖疑惑地发问,“海兄呢?” 

海兄还被他在床上捆着呢。 

王陆哂笑,把刀一收,拉起对方往床上坐,“我之前出了点事,和他闹了一顿,他耍小性子跑下山。我下来找他的时候,顺便接了个活儿,没想到要除的妖是你啊。” 

柴齐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两只狼耳因为过度惊吓耷拉下来,“自上次与你和海兄一别,我就来到云城修养,期间听说你和妖王一战,被九天玄雷劈了正着,上了化神境界,没想到是真的。只是这化神境界真是奇特,王兄的顶上金花竟与其他二花颜色不一样。” 

柴齐羡慕地咽了咽口水。 

“咦,你和海兄不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吗,他怎么和你闹脾气,是嫉妒你修为远上一层楼吗?” 

王陆没有答话,心思百转千回后,他冷淡地对柴齐说,“恐怕今日我就要在这里飞升,需要你在屋外为我护法。” 

“放心,”他看着对方单纯的眼神,“我会让你娶到你的心上人。” 


海云帆废了半天功夫才把那个红盖头解开来,手腕没活动两下,就被对方气势汹汹地拽了起来。 

“你骗我。” 

王陆红着眼睛,恨到极点地看着他。 

“你骗我什么初次见面,骗我什么化神才可看见的存在,海云帆,你究竟在隐瞒些什么?” 

“我,”他急急要开口,却被王陆扶住了肩膀。 

“不重要了,万法仙门的红尘之妄可以把一切过往抖得干干净净。” 

“与其听你费尽心思骗我,”王陆凑近了他,一字一句地说,“不如我们一起来看看,你我之间究竟有什么。” 


3.0 

王陆此次下山可是带着任务的。 

军皇山一夜覆灭的消息瞬间传遍,各大仙派都要赶过去捉拿妖孽。 

他,作为黄金二代的领先人物,作为军皇山二皇子的最佳拍档,作为无相剑骨大成的先锋,即使风吟把他困在了无相峰禁止出行,也要当仁不让地赶过去,看看兄弟在不在,顺便挨个毒打进进阶。 

“我看你就是一心一意找小情儿,不要忘记我们的正事啊,”王舞磨磨蹭蹭地把长老金印交到他手里,“记得要偷偷摸摸地劫财,记住,是偷偷摸摸的。” 

王陆拉着她的衣袖,撒娇,“当然记住了,我们无相峰可是以无赖混事,流氓搞事为宗旨,徒弟时刻牢记,怎敢忘怀。” 

王舞摸了摸他的脸,“你换身衣服再去吧,毕竟领军人物,也不能穿的太寒碜。” 

“见到小海,记得帮我和他带一句,无相峰和我的怀抱都向他常打开哟。” 

“咦,师傅,”王陆嫌弃地往后面躲,“你不是想开了要霸王硬上弓,用小海破了你万年老处女的身份吧,师傅,搞未成年,三年起步,三思啊!” 

“跪安吧,傻子。” 


只是王陆不知道。 

此地一为别,万里征程,等他们再相见的时候,是方寸之间,遥隔天涯。 


军皇山覆灭,尸横遍野,血河盈野。 

王陆越走越惊心,他想小海如果得到了这个消息一定会赶过来。 

到时候,他笑笑,我就用我温暖的怀抱安慰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傻子吧。 

爱哭鼻子的小傻子他没遇见,倒是遇见了一个被各大仙家追着打的负伤累累的妖王。 

妖王没有什么意识,见人就杀,打不过就跑,黑色的符文遍布了整张脸。 

但不要以为用了颜料把脸涂得乱七八糟,我就认不出你是小海来了,视力5.0的王陆,一剑偷袭妖王,把他用捆仙索绑的严严实实,给他带上了面具,换了身衣服。 

师傅果然先见之明,给他多备了一套衣服。 

他背起海云帆,却恍惚在广袤的军皇山里,一时不知道去哪。 

天下何其之大,从今日起,再无他身上之人的容身之所。 

王陆感到疑惑。 

他开始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来找海云帆,为什么会在这里背着他,又为什么要带着他亡命天涯。 

明明海云帆不要他。 

可是他又想,不管怎样,他肯定要带着他。 

从一开始,他就说过,“小海,从今以后由王陆小爷罩着你就够了。” 

男主角说到做到。 

他家小海拿了个悲情男配的剧本,身为家里顶梁柱的他当然要为小海撑起一片天。 

这天道不容他,我容他,我可是男主角,怎么会轻易go die 。 

海云帆苏醒的时候,闻到了一碗粥香。 

他直起身子,看到外面有一个人在忙活。“王兄。”他弱弱地唤他。 


“小海,”王陆扭过头。 

军皇山从不下雨,阳光暖的要把人溶了。 

他的王兄穿着白衣,两条红襟被军皇山的风吹开,坤山剑松松地系在腰上。 

王陆把粥端了过去。 

他想说你要小心烫,又想要撒娇说我做了好久,手都烫红了,还想要得意洋洋地说我尝过味道可好了。 

可他什么都还没说,海云帆只是看他一步一步走来,没有接过那碗粥。 

王陆听见那个他一路背回来,斩杀掉无数修士才护住的人平静地问他,“我怎么还没有死。” 

“什么死不死的,”王陆漫不经心地催动符咒把粥变凉一点,用勺子舀了一口,微微吹了口气,塞进了海云帆嘴里,“就不该让你张口,多晦气。” 

“王兄,风吟长老的大衍星辰术可算天下事,任何人的命格都列为其上,我们逃不过的。” 

王陆扶着海云帆躺下,“你不用操心。” 

他半跪在床边,捻过海云帆鬓旁一缕碎发,恍惚想起很多年前他嘲笑他口是心非,明明念他等他却做出一副冷若冰霜的憨态,而那时海云帆还会与他辩上两句,不过是游山玩水耽误时间,哪里来给自己的好大的脸。 

“小海,”他捧起他的脸,明明是桎梏的姿势,语气却是那么惊惶,“你要死我陪你,你要生我陪你,犯过一次的错我不会再犯第二次,你走可以,带上我。” 

他说,我可以去带你看沧澜的雪景,云泰的红枫,我们也可以回灵剑山,闻宝和小琉璃都很想你,王舞那老女人还托我告诉你无相峰和她的怀抱永远向你打开。 

当然,我也是。 


王陆冲他眨了眨眼。 

那双眼睛里只他一个,干干净净的模样。就好像他还是那个经常被王陆揽在身后,调侃两句就要急的海云帆。 

海云帆握住他的手,“好啊。” 

他从前想赴死,如今想要活。 

因为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要他活。 

他要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大衍星辰术确实没有找到他们在哪里。 

风吟找到王舞的时候,灵剑山最不靠谱的五长老还在喝酒赌博打麻将。 

“你的长老金印呢,小师妹?” 

王舞斜斜地看了一眼他,“山下赌博的时候赌输了,好歹是块玉,拿去抵账了。” 

“师兄,”王舞看见他脸色不对,忙哭唧唧地拿头发吊着自己,“你再不给我配一个,我就要穷死啦!” 

“我们找不到海云帆了。” 

这下,王舞尴尬地放下了头发,“想不到,小海还真会躲猫猫啊。” 

“你应该知道,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盛京仙门,南极仙门,军皇山,万法仙门,甚至云泰帝国,沧澜帝国都不会放过他。灵剑山护不住他,没有人能护住他。” 

“你那个徒弟也不可以。” 


王舞没有说话,她摩挲着手里的那张南风,记起大师兄走的那天,全天下的人在欢呼,纪念一个新的英雄的诞生,和此后数年将要来临的哀悼。 

她从那时想,人为什么不能活的自私一点。

只与所爱相图谋,管它天下春与秋。 

风吟踏出无相峰前,王舞的声音幽幽响起,“有时候,我不知道我们这样做值不值得。” 


王陆带着易容后的海云帆下山。 

之前山上,海云帆说,云城有一湖,名唤成说。 

提出要求后,他似乎不好意思,羞涩地笑笑,“我听我大哥说,有情人能在湖面上看见自己伴侣的倒影,我从前就很想去。现在,很想和你一起去。” 

云城就在军皇山脚下。 

他们本来应该很快就到,可是海云帆的妖气发作频繁,让他痛不欲生,却再没有丧失过意识。 

他真的疼的不行的时候,王陆就抱着他,由他一口咬在脖颈上。 

“小海,”王陆紧紧抱着他,锁着他,血流了一地,明天大约又得洗衣服了。

“小海。”
 “小海。”
 他一声声唤他。
 好像单单是这个名字,他就能有无限动力走下去。

“你啖我肉,食我血,这笔账可别想赖过去。” 
 “我这么记仇,只怕你以后要做我生生世世的情人,宠我爱我怜我,才还的尽了。” 


他们到成说的时候遇上大雪,湖面冰封,只有两个人影空空倒映。 

天气太冷了,小情侣都不出门了。 

王陆遗憾地握住海云帆的手,“以后,等春暖花开,我们一起来吧。” 

海云帆摇摇头,只是指着那两个孤零零的影子,“王兄,大概也不算糟吧。” 

王陆没有回答,他十指扣住海云帆的手,看向远处,风霜吹硬了他的轮廓。 

但他的语气温柔,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等一会儿,他们来的时候,可以不要离开我吗?” 

海云帆晃了晃他们紧扣的手,“那也得你放的开吧。” 


各家门派围上来的时候,王陆并不惊讶。 

他先冲他那个不靠谱的师傅拜了两拜,“徒弟不孝,今后是不能陪你坑蒙拐骗,偷鸡摸狗了,师傅,临终的时候请不要在意的去吧,徒弟会回来继承衣砵,代领补贴的。” 

而后转向东北方向,冲着王家村的遗迹挥了挥手。 

到这里,他已向他所有的都告了别。 

“我从前立下心魔大誓,如今便是应誓之日。” 

他将坤山剑一转立在众人前。 

“今天。” 

“要过去的,先把命留下。” 


英雄救野兽不是那么好救的。 

主角光环的效应不是说开就开的。 

无相剑骨大成也不代表他可以成为绿巨人。 

骨头尽碎的王陆靠着坤山剑直立起来。 

海云帆的妖纹被鲜血染红。 

而各门派损伤惨重。 

他强用乾元燃血功提升修为,远远迈入化神境界,打的其他几位仙人境界跌下金丹。 

天雷轰轰,引而不发。 

风吟擦掉嘴角的鲜血,拿着星辰剑,摇摇晃晃地对准他。 

“王陆,别的事上,你胡闹归胡闹,我们灵剑派护犊子,闹上天去,也会替你收拾。” 

“这件事不一样。” 

“你救不了他。” 

被血染了一身的王陆,眼神挑衅,“你不看看周围倒下的人再说话?” 

“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围追你?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法子让大衍星辰术算不出海云帆在哪,可我能算出今日,是妖王渡劫的日子,也是化神飞升的日子。九天玄雷一定会降下,海云帆已成重伤,你觉得他撑的了几道?” 

“而且,谁说我们都倒下了?” 

王陆眼神一暗,被一柄翠竹剑逼出成说湖外。 


王舞拿着剑指着他,眼中尽是不忍。 

“我们灵剑派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从来不能站错队。这是大师兄的遗愿,也是我的规条,抱歉。” 

“可是师傅,” 

他浑然不觉满脸的血污,高高举起坤山剑,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这天道为何只要他的命,我不甘心为何人人要他死唯有我要他生,若天道无情,我便斩开这天。” 

“从此,我来做天道。” 

“我要他生。” 


天怒。 

雷声大作。 

他们都知道这场浩世大劫要迎来尽头。 

九天玄雷要劈下的时候,王舞把翠竹剑放了下。 

许多年前,她放了手,等到了一个永远不会做数的承诺。她不知道她这么做有没有意义,但她知道,这么做一定值得。 

王陆来不及看她,直直奔向终点。 

那一道玄雷劈在他身上,震碎了他手里的坤山,也震碎了在他眼里海云帆的脸。 

海云帆一个翻身,将他牢牢地压在身底,解了所有的禁制,妖气大盛,引得天雷大怒。 

海云帆空张了口,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想说灵剑派很好,是那么多年他在风风雨雨里,颠沛逃乱间,偶然得做的一枕黄粱。 

长老们很好,你师父也很好,闻宝很好,小琉璃很好,可是最好的是你在那里。 

你总说,你是我兄弟,灵剑派是我家。 

可你是我在逃亡之后,遇到一切温柔事物的光源。 

王陆,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最后的最后,他只能发出喑哑的吼声,红了眼睛,一滴泪落了很久,砸在了王陆的胸口上。 

王陆脸上都是血污,可依稀能看出是个多么英俊的小伙子,那么缠缠绵绵地,自然地和他的小情人撒娇。他轻轻地,软软地说,“小海,我好痛啊。” 


被海云帆咬的血肉模糊地时候他不说痛,被围剿强行上化神经脉倒行的时候他不说痛,被那道九天玄雷砸在脊背的时候他不说痛。 

可是现在,他好痛啊。 

王陆艰难地勾起一个微笑,“小海,骑乘不是这样骑的,我以后再教你,好吗?” 

千万道天雷劈下来的时候,他看到海云帆妖纹肆横的脸上,一双眼睛澄澈明亮。 

他听不见他的声音,只看到他微微笑起来,口型慢慢的变化。 

“我们终点见。” 


4.0 

梦境一场场的破碎,王陆拉住海云帆的手,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 

他想告诉他,他都记起来了。 

人有三花聚顶,他强行同他换了顶上金花,于是命格相交,大衍星辰术上再无他二人。 

所以他才会在他的灵识里。 

所以他才能见到他。 

他想说还不算晚,以后你就这样陪着我。 

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盛京仙门的大雪,采南极仙门的奇花异草,看万法仙门巨大的摩天轮。 


然而海云帆抱上了他,沉沉地开口,“我确实骗了你,我是九天玄雷留在你身边的幻象,我不是你的助力,是你飞升路上的心魔。” 

屋外的柴齐听着天上的雷声,瑟瑟发抖。“看来王兄说的果真不错,今日是他飞升的大日子。” 

海云帆贴近了王陆的耳边呢喃,“王兄,你听不到那雷声吗?你真的甘愿一辈子困在心魔里吗?” 

“王陆,我总说我不得不离开了,可这一回,是你不得不走了。” 


王陆闭上了眼。 

前尘种种随着雷声一同复苏。 

他看见无数个片段的海云帆和他自己。在许多个流亡的夜里,他抱住海云帆,依偎着取暖。 

“王兄。” 

“王兄。” 

“王兄。” 

每个片段里的海云帆抬头看向他,一遍遍地呼唤他,挽留他。 

而他怀里的海云帆只留给了他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你知道该怎么走的。” 


王陆睁开眼。 

到这时,他才明白,真仙飞升要断七情,绝六欲,无爱不生怖,无怖不生忧。 

斗转星移,山河枯烂,王家村覆灭在某个他不会追究的过往,师傅与他也早已并无缘分。而这世间他唯一留下的,是他最终要割舍的,那一柄他强求的顶上金花。 

他低头吻住海云帆。 

“我爱你。” 


天光乍现。 

那一柄金花闪闪发亮,最终变成了他自己的颜色。 


云城的雷不再响起。 

军皇山从不曾有风雪。 

百年前的那场雪送走了毁天灭地的妖王。 

百年后的这场雪迎来了九州唯一的真仙。 

从今以后,它的名字要在历史上长留,人们都要记住云城,那是万物重生之城,也是一切泯灭之源。


九州真仙睁开了他的眼,他的灵识消散,融入了大千世界。 

小青云的精怪长啸,桃花林的桃花零落,寒冰洞的泉水凝结。 

盛京仙门一日大雪,南极仙门花枯草凄,万法仙门棱石破碎。 

直至军皇山狂风四起,竹林啸啸,天地同悲。 

世有异象,再非人力所及。 

五绝的掌门迢迢相望,终于确定唯一的真仙已经降临。 

此后千千万万年,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场景。 


至此,故人诀别。 

九州大陆不会再有王陆的名字。 

一滴泪悄无声息地落下,落进九州,化为万千灵根,如星火坠落。 


年轻的真仙即将启程。 

他要去的地方是大彻大悟,大是大非之地。 

在那里,他与故人的前尘因缘,终会变成三千梦里的一场春事。 

了了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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